打开铁盒,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实验日志。扉页上,刘军娟秀的字迹:
“1987年2月14日。文亮今天问我:‘老师,如果科学需要牺牲,谁该成为那个牺牲者?’我回答:‘自愿者。’他笑了,说:‘那我自愿。’”
“1987年3月8日。第一次活体取样。文亮很勇敢,没有喊疼。但样本活性不足,需要更多同类型基因携带者。”
“1987年5月3日。父亲发现了。他说这是魔鬼的行径。我别无选择。”
“1990年1月15日。贾**送来第一个‘样本’。效率很高,但纯度不够。需要筛选。”
“1991年8月22日。意外发现苏晴的血液样本,纯度惊人。但她警觉性太高,必须处理。”
日志的最后一页,只有一行字:
“实验即将成功。新世界需要牺牲,而牺牲,终将得到补偿。”
陈建国合上日志,手指颤抖。他想起苏晴最后一次跟他通话时的语气,那时她刚结束一个现场的勘查:“默默,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……可能是我多心了,但我觉得,有些死亡不是意外。等我回去跟你说。”
她再也没能回去。
“陈队!”对讲机突然响起,是留守审讯室的警员,“刘军他……咬舌了!医疗队正在抢救,但情况不乐观!”
陈建国冲出锅炉房,寒风如刀割在脸上。他抬头,哈尔滨的夜空没有星星,只有浓烟滚滚,遮蔽了月光。
回到市局时,刘军已被送进抢救室。医生说,舌头保不住了,但命能保住。
陈建国站在抢救室外,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忙碌的医生护士。老周走过来,递给他一支烟。
“苏晴的事……”老周欲言又止。
“重启调查。”陈建国声音沙哑,“成立独立调查组,我亲自负责。”
“可你现在是跨省专案组组长,这不合规——”
“那就打报告,申请特别授权。”陈建国转过头,眼中燃烧着某种老周从未见过的火焰,“如果连为自己爱的人讨回公道都做不到,我还当什么警察?”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。局长在几名干部的陪同下匆匆走来,脸色凝重。
“建国,刚刚接到通知。”局长压低声音,“北京方面指示,此案涉及面太广,影响太坏,要求尽快结案,移送司法程序。刘军、贾**,所有涉案人员,全部走快速通道。”
陈建国盯着局长:“那苏晴呢?那些墙上的失踪者呢?还有贾文亮,他的尸体还在解剖楼地下——”
“会有后续调查。”局长避开他的目光,“但不是现在。舆论压力太大,国际媒体都在关注,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。”
“所以就用一个不完整的真相来交代?”陈建国声音提高,“局长,这后面是一张网!刘军只是节点,贾**只是工具!真正的幕后——”
“陈建国!”局长厉声打断,“你是警察,不是独行侠!警队的纪律,案件的程序,社会的稳定,这些都比个人恩怨重要!”
两人对峙,空气几乎凝固。最终,陈建国缓缓抬手,从胸前摘下警徽,放在窗台上。
“如果警察的职责,是掩盖真相来维护稳定,”他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那这个警察,我不当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局长气得脸色发白。
陈建国转身走向楼梯,在拐角处停下,没有回头:“但我以公民的身份发誓,我会查到底。无论涉及谁,无论多危险。因为苏晴教会我的最后一课是——”
他顿了顿,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:
“死者不会说话,但正义必须发声。”
走出市局大楼时,雪开始下了。陈建国站在风雪中,抬头望向解剖楼方向,火光已熄,浓烟未散。
他知道,从今夜起,他不再是警察陈建国。
他是猎人。
而猎物,藏在最深、最暗的地方。
衣袋里,那枚铜钱静静躺着。他掏出它,抛向空中。
铜钱翻转,落下。
是正面。
直觉在说:这条路,必须走到底。
他握紧铜钱,走向漫天风雪。身后,公安局的灯光逐渐模糊,如同一个正在远去的、曾经深信不疑的世界。
而在城市另一端,某栋高楼顶层,有人放下望远镜,拨通了越洋电话:
“猎物出笼了。按计划,启动‘清扫程序’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低笑:“终于等到这一天。让游戏开始吧。”
窗外,雪越下越大,覆盖了街道,覆盖了血迹,仿佛要掩盖这座城市所有的罪恶。
但有些真相,就像雪下的种子,终将在春天破土而出。
陈建国知道,这个冬天,会很长,很冷。
但他已准备好,走入最深的黑暗,点燃第一束光。 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