幽暗的灯下,慕容冲望着苻笙的笑眼,仿佛红尘三千尽不入眼,他第一次觉得她身上的红衣刺得眼疼。
“雍州。”他深深地看着她,似要看进她的心底,“我会经由雍州的陈仓县,再往平阳郡去。”
苻笙被禁锢于他怀中,对上他的目光,她轻轻摇头,“可会来不及?”她问的是他是否赶得及抵达平阳,毕竟她父皇的人已经先行出发了。
“不会,快马兼程的话绰绰有余。”
她点点头,“那便好。”
两人沉默,明明近在咫尺,却偏偏相顾无言。
“既已离了长安,就再也不要回来,否则……”如若有一日,待他重回长安,怕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戮之欲!
她道:“那么,保重。”
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对他们来说,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归宿。
慕容冲紧了紧握着她纤腰的手,似是蛊惑着她,“阿笙,你可心悦我?”
苻笙伸手抚上他的脸,也笑着问他:“那你,可心悦我?”
她听到他一声闷笑,而后就感觉到唇瓣一暖,很是轻柔的采撷,温柔得让她心疼,痛的无以复加。
半晌沉沦,他却忽然暴戾着,狠狠地咬破了她的唇,继而又轻轻地舔舐着伤口,细细抚慰。
他抬头轻笑,“记住,我的小字,凤皇!”
她伫立在殿内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听得他恶意的话语,“若是杨大将军看到你这伤口,不知会如何做想!”
三月初五,晴,大吉,宜娶嫁,宜出行。
从北宫到整个未央宫,红绸满地,喜庆之极。
娇娇倾国色,缓缓步移莲。
苟太后望着身前的孙女,心中叹过可惜,这副容颜比之她的母亲,更是倾城,不知待到来日,又是何等倾国之色。
苻坚神色复杂,眉头紧皱,最后道了四个字:“慎思慎行。”
苻笙坐于马车之上,回首长安宫,心中唯一依恋不舍的,竟还是那生长了近十五年的北宫。
北枕千山,南带渭水,东望西安,西扼秦陇。凤凰鸣于歧,翔于雍,是谓雍城。
雍城有三绝,西凤酒,姑娘手,东湖柳。
然一路往西,风沙开始变大,天气越来越干燥,就连路边的流民,也不知不觉多了很多。
秋景从一开始的兴奋,到如今的嫌弃,一路上已抱怨了不少,生怕苻笙受不住这边的环境。
车行辘辘,终至千里。
到了陈仓县,车驾方停下休整。
秋景绷着张脸守在门口。
莫石服侍完公主梳洗,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她这模样。
“你真是没大没小惯了!你是公主身边的侍女,在外人眼中一行一色,所代表的都是公主。再让我瞧见你甩脸色,就直接让公主将你发配着嫁了,省得坏了公主的名声。”
莫离并没有随嫁,而是被放出宫回家备嫁,她临走前,特意抓着莫石好好嘱咐了一番,怕的就是她冲动耿直,反而给公主招来麻烦。尤其这不是在北宫之中,外面皆是各路人的眼线,到了仇池更是完全陌生,她们对杨家的了解也极其有限,更是得小心翼翼。
秋景慌得连忙跪了下来,“姑姑,奴知错,求您别告诉公主。”
“那就好好回屋跪着,反省思过。”莫石越过她,往膳房方向去,一出去就看到了跪在外边的守岁和秦凌。
说起来,这两人都是在公主的陪嫁队伍之中,只在莫石看来,却都是吃里扒外,甚至于是背主的奴才,她马上明白了刚才秋景那副样子的原因。
她视而不见,走出一段路后,终于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,就像莫离说的,无论公主对她们如何信任看亲近,她们却也不能越过公主私自做主。
回头经过这两人时,莫石冷冷地嘲讽着:“只等着哪日两位随着新主子步步高升了!”
苻笙却没有见秦凌和守岁,只让人将他们径自离去。
守岁想着自己主子的意思,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秦女医。
秦女医面带愧色,郑重地行了稽首之礼,而后对一旁的莫石道:“麻烦姑姑转告公主,公主之恩,奴没齿难忘。”
“我们主子说了,她没有施恩于你们,而主仆之义,如今也已断了,日后便好好侍奉新主。”莫石面无表情地转告着公主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