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北宫是真的成了冷宫,偌大的宫中,只有苻笙,莫石和秦凌三人。
自从杨定将她送回宫后,她至今未曾见过一人,不知是不想见她,还是真的因为战事焦头烂额无心理她。
不过,这样倒也不错。
秦凌端着药进来,莫石一见到她,就没什么好脸色。她也一点儿都不介意,恭恭敬敬,一丝不苟地伺候着。
“公子一直让奴婢寻找药材,为的就是治好公主的寒症,之前甄茴姑姑还和丑牛一同往南边去了一趟,寻回了些方子,奴婢从中得了启发,您不妨试试。”
苻笙看着她,“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。此事,我与他并未有多困扰。”反而是她,将慕容冲视之为神,求他完美无瑕,无任何缺陷。
“您放心,我总归是不会害了他的。”秦凌将药放在一旁,而后恭身退下。
等人一走,看着案上独独放着的汤药,莫石便准备拿着倒了。
“放着吧,我再想想。”苻笙闻着这味道,一直到鼻子适应了药香,她都没有伸手。
莫石犹豫地问:“公主,还是倒了吧!那女人,她可没那么多好心眼,她害得您都……”
苻笙摸了摸肚子,忽而一笑,“她说得没错,无论如何,她不会害他。而他,确实也需要一个孩子。”如果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,那样,或许也不错。
她端起药盅,似下了什么决定,莫石还没来得及再劝,她已一口闷了下去,而后吐着舌头,朝着莫石可怜兮兮地笑,“莫石,好苦!没放甘草!”一双眼睛眯得弯弯的。
“主子!您还真是心大,刚吃了那女人的亏,这么快就又忘了!”莫石可不吃这一套,从前这在甄茴姑姑身上都是用烂了。
苻笙笑着摇头,起身往窗边去,看着外边皑皑白雪,皱了皱眉,这一场,不知会是谁胜谁败。
杨定站在殿外没有进来,他默默地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背影,有些出神。
距离上次见到她,已经时隔太久了,久到他都忘了她以前的模样。初见时,她还太小,不过那双温暖的眼睛,至今依旧扰乱他的思绪。而十年前那一次,他不过是惊鸿一瞥,她更是瞧都未瞧见他,眼里从来没有他的存在。
苻笙感受到灼烫的目光,转过身,便看到有些痴楞的杨定。
她避开他的视线,走到帘后才开口:“杨将军,您可是有事?”
“参见公主,臣奉陛下旨意,请您一同赴宴。”杨定垂下眼,只能看见帘后的一双玉足,微微敛神,“陛下为张夫人寿辰设宴。”
苻笙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了她与慕容冲之间的关系,但不管是还是不是,她都不想去凑这个热闹,更是自寻不快。
她朝莫石使了个眼色,就见她反应迅速地端着之前苻笙喝过后的药盅,在杨定眼前晃了晃。
“公主身子不适,怕是要辜负陛下美意了。”
杨定轻笑一声,会意地点头,又似乎很是无奈,“是臣考虑不周,不过张夫人对您,似是惦念得很,陛下对其更是宠爱之极。”
他变相地提醒着,她需注意的,还是张夫人。
苻笙点头,“多谢将军。”
“你我本该已是夫妻,说这些就太过生疏了。不过,好在虽然绕了许多圈子,却最终还是回到正途,此乃臣之幸也。”
她却似乎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眼底,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外边模糊的身影,“可惜,我一贯走的都是旁道。”
长安宫尚且能盛宴喜贺,然宫外的长安城,早已人心惶惶,原本热闹纷杂,繁荣通衢的长安九市,也已成了乱民流窜之地。家家户户闭门不出,偶有被逼无奈,只能往外谋生的小摊贩战战兢兢地做着小买卖。
甄茴与孙娘子是从平朔门进的城,两人做普通夫妻打扮,端的是前宰相府上采买管事的身份,手上还有王家的令牌,城门校尉也并未多查,毕竟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虽然自丞相王猛去世后,王家圣宠不再,逐渐开始没落退出朝野,更是因为如今王家主母是鲜卑人,以致于如今王家唯一的主子也受了牵连,为陛下不喜,只在身上挂了个闲职,但众人皆知,王寻这人也不是好惹的。
孙娘子已经许久未着女装,此刻为了配合甄茴,不得不描眉贴粉,挽发梳髻,一副少妇打扮。为此,她还多次与甄茴抱怨总是被群儒绊着脚。
甄茴笑着问她:“你再这般下去,可是要比卯兔都更像郎君了,你就不怕他另寻佳人?如今,他的地位可与往昔不用了。”那六兄弟之中,依旧备受慕容冲重用的,就只剩下卯兔了。
“哼,我这般有甚不好,那些个小娘子能陪他上战场吗?”她一点都不在意,反而胸有成竹地道:“我自认没有哪点配不起他的,就算他不如陛下待阿笙那样,却也不会对不起我。”
“他们那有什么好的!一路走来,折磨忒多,老天爷愣是不放过他们,眼看就要好了,却偏偏又出了那幺蛾子,他们真正在一起的,也不过是最初那段时光!”说起来,她还是后悔,后悔当初对慕容冲心软。
孙娘子更是心生感慨,那两人皆是天之骄子,明明是百般登对的璧人,只是好事多磨,她劝慰着,“姑姑别太担心,阿笙可比我们都来得聪明。”
她无奈地摇头,“聪明的人容易想得多。”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。
两人避过了巡城监,拐到闾里的小巷子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