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如缓缓步上前道:“其实,我知道慈恩寺中,三皇子,已然听到了我和圣上的话语。”
夏夷则忽然颤抖了一下手。
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话语,所有的噩梦,仿佛都是从那一刻开始,暴露得体无完肤。
他在那一天,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亲人。
一个天人永隔,一个此生注定陌路。
“请殿下不必多心,贫僧并无他意,只是受人之托,有些物事要转交与你。”
“……大师是受何人所托?”
“是淑妃娘娘。”
夏夷则忽然失却了言语,心中有如千刀万剐烈焰烙烧。
“……母妃!母妃她……”
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,都在颤抖。
“那日殿下遇变,淑妃旋即被押来寺中,不久后便定罪赐死,只是消息一直未曾外传。淑妃殒命之前,将这两件物事托付贫僧,让贫僧设法转交于你。”
寂如递过了两样东西,一粒珍珠,一封信。
珍珠光洁透明,仿佛倒映日月星辰华丽精美,不似凡物。
“此物是……”
“鲛人泪。”寂如淡淡道:“淑妃曾说,这是她唯一保留下的,过往的遗物。”
长门尽日无梳洗,何必珍珠慰寂寥。
然鲛人泪垂三千,却惟珍珠遣寂寥。
世人只看得到鲛人泣泪成珠,却从来不知,母亲的泪,曾滴落在他的心口发烫。
那一封信,写满了一个慨然赴死的母亲对孩子的全部思念。
“……大师,请问母妃归葬何处?”
“已遵淑妃娘娘遗诏火葬,骨灰倾入渭河。”
“……母妃至死都为我考量,竟连遗骨也不敢留下,唯恐落人把柄……”
“这浮屠阎罗尘世,都是看不透的痴人啊。往后路长,贫僧也只能行到此,去路艰辛,还望殿下珍重。”
“日后若得机缘,在下必厚报大师。”
“嗔恚之害甚于猛火,能破诸善法……贫僧唯一的愿望,只望殿下莫要耽于嗔恨。”
夏夷则怔了片刻,轻笑一声。
纯白如雪的脸庞抬首,夏夷则望了望那片高大的红墙。
“殿下要入内么?”寂如喃喃道。
“不!”夏夷则摇了摇头,转过了身缓缓道:“那里,现在没有我想见的人。”
言罢迈开步伐,夏夷则只身朝长安市井街道行去。
不日,长安城东一片火光。
太华山。
“陛下,承让了!”
圣元帝蓦然回神,才觉指间起落,棋局已然明了。
“我,竟然输了,呵呵——”
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眼前残局,圣元帝道。
万里江山,朝代盛世,他立足于这江山的顶峰,千局棋盘,他从未败手。
然而今天——
圣元帝恍然望去,太华山天地茫茫,他本对这里熟悉如常,此刻却陌生遥远得再他看不尽的方向,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此刻站在这里的他,却似乎再也无法融进这片天地。
“是啊,山人与陛下对弈千局,这是唯一赢过的一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