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瞒乐兄,谢前辈当时在朗德寨救下我们之时,那个时候乐兄昏迷,我听谢前辈与流月城人交谈的内容,他似乎,认识流月城那个叫巨门祭司的人,而且从他的口气,我感觉他对流月城应该有所熟悉……”
“流月城,巨门祭司,师父……这怎么会呢?夷则,这或许是你错觉吧……”
“在下也希望只是我错觉,但我和闻人皆有一种感觉,感觉谢前辈对我们言谈中诸多隐瞒,所以我们只能贸然前来问问乐兄,你师父,是否和你提起过流月城之事?”
无异摇了摇头道:“从未有过。我和你们一样,在海市的时候,第一次听说流月城,也是第一次知道断魂草,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?”
“那个断魂草的气息,隐约让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,怎么说呢?虽然我没见过也没听过,但就好像,有那么点熟悉的感觉……”
“这……”
沉默了片刻,无异道:“算了,这样瞎猜也不是个办法,既然你们有疑惑,我找个机会去帮你们问问师父就是了。”
“哎?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我们这样说你师父,你……不生气么……”闻人小心翼翼道。
无异笑着摇了摇头道:“不会的闻人,你们能对我说出这些话,证明了你们现在对我的信任又更进一步了,我不会生气的。而且我相信师父不会和流月城有所牵连的,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误会。你们毕竟才刚认识师父,有疑惑也是正常的,所以我去问问,应该会把事情搞清楚的。”
乐无异再度醒来的时候,是深深沉沉的夜。
许是两日来睡得沉了,此刻倒是清醒得很,想来今夜已无心再眠,便起了身走出房门。
绕着静水湖匝木道走了片刻,乐无异停下了脚步,此刻本该沉入夜幕黑暗的静水湖,却有一处,依旧灯火通明。
无异朝那方走了过去,心中已然有定论,亮着灯的地方是书房,闻人和夷则此时此刻定然不会在此。
走进书房,乐无异便瞥见桌边的灯油几乎燃烧殆尽,焦黑的痕迹染上灯沿,白衣偃师坐在书桌前,桌上的书简堆成了山。转头见无异走进,谢衣微微讶异了一下。
“无异,你怎么这么晚起来,身体不要紧了么?”
“师父,我已经不要紧了,你别担心。我大概白日里休息太多了,现在清醒得很,就想出来走走,刚才看见这里有灯光,就走了进来。”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帛书杂卷,无异道:“倒是师父你……莫非一个晚上都没休息么,要急着找什么书么?让无异帮你吧!”
“倒也没有,只是……夜里睡不着,就索性起来看书了。”谢衣笑着道。
乐无异走到了书桌上,随手抓了几卷帛书,打开一看,都是一些关于神农传说之事,还有不少和西域国有关的轶事。
神农传说,西域——
“原来师父也会对这种志怪无稽之说的书有兴趣啊?”
“傻徒儿,这算得上什么无稽,又忘了竹笋包子号上遇到的种种事了?”
“嘿嘿,没忘没忘。”无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道:“不过既然这大半夜的师父也睡不着,这么看书也是伤神,师父我们一起出去赏月透透气好啦。”
说着还不等谢衣答应,乐无异就直接拉着谢衣走出了房门,谢衣一脸无奈看着他自顾自行动,心下好笑无异今天怎么如此有兴致,却也未阻拦。
就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,谢衣忽然怔了怔。
抬头望向天际,想不到今夜,恰逢如此圆月之夜,一轮清辉照耀了暗夜中的静水湖,绘涟漪滟滟,远处群山在月色清冷的沐光中,朦胧一片银白,仿若雪绛千山。
“师父,怎么了”
见谢衣忽然失神望着天际,无异轻轻问道。
“没什么……”谢衣缓缓摇了摇头,但无异看得出师父脸上的笑容却不似平日里的淡然从容,“只是忽然想起,无异你跟着为师,也已经五年过去了……”
说不出为什么,似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感染着无异,让无异觉得有些清冷。
“这样啊……又过了五年呢……”
无异忽然偷偷笑了笑,却没有逃过谢衣的眼睛。
“无异,你笑什么?”
无异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十年前,曾有人对他说,他命中注定只余五年的人世时光。
而五年前,他遇到了师父,那本该陨落的生命又仿佛获得了新的重生。从那一年开始,每多活着的一日,都仿佛是偷来的喜悦。
“我……只是想起当年爹爹娘亲对我生死是那般束手无策,五年前几乎就连我自己也都以为我恐怕熬不过去了,可是有师父在身边的这五年,我却又活了下来。”
无异摇头晃脑的摆出可爱的模样,看着谢衣道:“所以我在想,是不是上天不忍让我就这么死了,才让师父来找我的。”
谢衣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。
“你这傻孩子,小小年纪就说什么活不过几年的话,你啊也该多为你爹娘亲想想才是,如果这么轻易就死,要让你的爹爹和娘亲多伤心多难过?将来有一天,你爹爹和娘亲遇到了危险需要你的时候,你不在了,那他们该怎么办?”
谢衣温柔的训话,无异早已习以为常了,不过听了这句话,无异却一时愣住了。
“师父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没,没什么……”
我只是觉得,这句话,和当年那个人说过的话,好相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