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年来到太华山的时候,夏夷则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。
那时候他还不尚懂事,从年幼时起身体就异常虚弱,模糊的记忆中,年幼的他在宫中的生活,便是倒落床榻,与苦苦的药味相伴。
那个时候,母妃总会守在他的床前,难过的流着泪,纤纤素手拂过他的额头,一滴滴的泪珠悬挂在长长的睫毛上,似东海最明亮的珍珠。
太医都说,三皇子体质虚弱,如此下去,恐怕夭折。
父王在他的床前听着,神情严肃点了点头,等太医走了后,他慈爱地看着他道:“夷则,不要怪父王狠心,为了保你性命,只能如此了。”
清和真人步入长安繁华的乌衣巷道的时候,长安正值万物复苏春天时节。
长安宫城壮丽恢弘,红墙碧瓦琉璃窗棱,清和真人踏云而来,一襟清风飘逸如仙,给沉闷的皇家宫室中带来了清新的味道。
“清和参见陛下,祈祝安康。”
清和真人俯身跪拜天子,却不料听闻一阵细微的脚步传来。
他循声望去,一个幼小的脑袋自大殿柱子后方探出,如珍珠般的大眼睛正满是好奇望着他。
“夷则,出来吧。”座上天子示意清和平身,随后温柔的一声叫唤,夷则立刻乖乖站了出来。
“听父皇说,您就是太华山的清和真人?”
年幼皇子看着他的眼神中,几分好奇,几分伶俐,清和微笑点了点头道:“三皇子殿下,山人正是清和。”
“父王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,我好想看看你有多厉害呢!”
“这……”
“夷则,不得无礼。”天子温柔训言,随即向清和呵呵笑道:“清和,这位便是朕与淑妃之子李焱,取字夷则,这孩子自幼时常卧病在床,还未教过他太多宫里的规矩,不周之处还请包涵。”
“陛下言重了,今日传山人前来,想必是为了三皇子之事操心了。”
“不错!夷则自出生起就身体虚弱,这还不过十年的光景,已是大病小病不断,这般身子骨,太医说如此下去,恐怕夭折。朕传你前来,也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相求不敢,一切但凭陛下吩咐。”
“我希望你能收他为弟子,授他剑艺仙道之术。”
“这……龙子之躯,太华山艰苦之地,怕委屈了三皇子。”
“呵呵,清和不必如此顾虑。”圣元帝笑着道:“既是入定修道,自当与众弟子一视同仁,清和不必因为他之身份就如此顾忌,此事已缠绕朕心头已久,若清和肯帮我,自是最好不过了。”
“这……敢问淑妃娘娘的意思是?”
“其实,请清和你前来,正是淑妃之意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淑妃说了,将夷则交给天下其他任何一个人,她都不能完全放心,唯有清和你,能担当此任。”
“得陛下和淑妃娘娘如此看重,山人惶恐……”
“到了这个份上,清和朕可不准你说不答应三个字了。”圣元帝忽地板下了脸孔,严肃看着清和。
“陛下有令……清和自是遵命……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天子再度眉笑颜开,向着夷则道:“夷则,快唤师父。”
听了圣元帝的话,年幼的夷则踏步至清和跟前,双手抱拳要下跪道:“夷则拜见师父——”
清和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臂,将他挽起,夷则睁大了好奇的眼神看着他,彼时夷则的眼中只有纯真的颜色,一如太华山初雪的白皙。
那一年的春天,夷则告别了父母,告别了春满街巷的长安,跟随着师父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太华。
刚进入太华地界,夷则就冷得直打哆嗦,太华山道上,风雪越来越密集,三皇子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清和见状,默默念了一道口诀,一道蓝色的光芒加注在了夷则周身,身上冷意顿时消退了许多,抬起头,清和长老关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,轻轻问道:“可还觉得冷?”
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仙人一样的师父,夷则慢慢摇了摇头道:“不冷了,谢谢师父!”
清和微微一笑伸出了手,夷则开心牵着,然后跟随师父,一步步走完了漫长的太华山道。
从此长安没有了一个李焱,而太华山则多了一个夏夷则。
和长安的温暖不同,太华山终年冰雪封山,仿佛春天永远不曾降临,山上没有繁花似锦绿草茵茵,也没有鸟鸣虫吟,唯有不惧冰雪的苍松屹立,仙鹤成群飞过太华山终年纯白的冰峰。
初来此地的夷则并不习惯太华的清冷,加上天生身骨虚弱,两天就高烧生病不起,神色黯淡,教清和看着也是唏嘘,奈何太华山也没有下人伺候,清和也放心不下他人过多和三皇子接触,于是事必躬亲的亲自照顾着。
“夷则,你终于醒了?”
两个日夜的折腾,烧总算是退了,昏迷不醒的孩子也悠悠转醒。
“师父——”稚嫩的声音轻轻唤着,看着清和已两日没合眼的无神双目,梗咽难过道:“对不起,夷则让师父担心了。”
清和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夷则,你没事就好。”
“师父,太华山这么冷,为什么师兄师姐们都不怕呢?”
“夷则,太华山弟子皆习御寒之术抵挡风雪,等你病好了,师父就会教你——”
三日后,太华山修习道场之上,年幼夏夷则一步步跟着清和并拢两手双指,体内灵力运转周天,试了两次之后,便见一道蓝色的光芒从他的手心散出,裹遍周身,渐渐的,风雪的声音仿佛小了许多,身上的寒冷也渐渐消退。
“师父,我成功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