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轻轻摸了摸脖子,有人已替我用白绫包扎好了,我回想了一下今天的事,觉得有些胆寒,有人想要我的命,可我却连是谁都不知道,我不知道是不是从前结下的仇人,也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。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真是不好,也许我真应该了解一下过去的事情了。
门被轻轻推开了,中年女人扶着那美人进来了,我刚一动,脖子上的伤处便尖锐地疼痛起来,我“嘶”了一声,那中年女人上前扶住我,示意我躺下,又为美人搬来了绣墩。
美人娉婷过来坐下,将我望了望说:“姑娘可好了点?”那声音如她本人一般柔弱。
“谢小姐救命之恩,我不碍事了。”我的喉咙如火烧一般,声音沙哑难听。
“有一事想请问姑娘。”她说。
“小姐请讲。”
“姑娘那匹白马十分威武,敢问姑娘从何处得来?”
我怔了怔,她既然这样问,一定是认得这匹马,我不知道详情,不能胡诌,于是我老实说:“是从一位姓王的侍卫手中……借来的。”
那美人笑了,似乎松了口气说:“姑娘认得源之吗?他和公子现在何处?我从京里赶来见他,只知道他到了东扶县,却不知在东扶县何处。”
看来是周公子的旧爱,千里寻夫而来,我在心里将这位娇弱的美人佩服了一番。心中估计着,若带她去周府,不知会给周府带来怎样的风波。
见我默然不语,那中年女人忙说:“姑娘不必有顾虑,我家小姐与公子自小相识,公子见着她必定会重重谢你。”
我眨眨眼睛说:“那好,你们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,引路此等小事必不在话下,只不知恩人如何称呼?”
那美人抿嘴一笑说:“我叫金铃,这是我的乳母虞氏。”只报了姓名,不表身份,看来她们有意要隐瞒,一定不是普通人家。
“我叫如泠……”我剧烈地喘息起来,语不成声,这样我也不用表明身份了。
这主仆二人给马车的地板上铺了褥子,让我躺在上面,将那白马交给一名仆人骑着。
来的时候骑着好马良驹,并不觉得跑了多远,如今负了伤,躺在马车上,且在两位恩人的脚下,颠来摇去,痛不欲生啊。
好不容易到了周家镇,我摇手示意虞氏停车,两位恩人不解地问:“怎么了?”
我勉强支起身子说:“两位恩人只需打听周府在何处,便能找到公子,我却不便进周府了,请恩人放我在此下车。”
两位恩人对视了一眼,金铃说:“如泠姑娘既然有不便之处,我们也不便强求。她转向我说:“只是……你的伤。”
“我不碍事的,二位见着王源之,替我转告一声,我在‘望山醉’”。
车夫在外面说了句:“虞妈,有些不对。”虞氏挑起帘子向外看去,然后她顿住了,低声说:“怎么回事?”
车夫回话说:“镇上没人。”
“什么?”我坐起身,金铃揭起窗帘,我们一同望向外面,可不是吗,往日热闹的镇子竟店铺关门,行人无踪。
虞氏扶我和金铃下了马车,我惶惑地左右瞧瞧,这时一个小孩从一个门里跑了出来,上下把我打量了半天,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,对照了一下,边跑边大喊起来:“爹!娘!我找到了!那个画像上的人!”
我吓了一跳,难道青衣人在这儿埋伏?虞氏和车夫的脸色也变了变,全神戒备起来。
从一个巷子里跑出一男一女,他们抱住孩子,眼睛却盯着我看,“不错,正是。”男的说着,从袖中掏出一支竹哨,放在口中吹响,尖利的哨音刚落,稍远处也传一了一声,更远处又传来一声,一时间哨声不断。
“你要干什么?”虞氏寒声问道。
“这位大姐莫要怕,我们是奉周公子之命,寻找画像上的这位姑娘的。”那男的憨厚地笑着补充,“周公子张榜重金寻找这位姑娘。”
“周公子?”虞氏疑惑地看看我,“是谁?”
“你们不认识周公子?你们要找的人不是他吗?”我心觉不妙。
“我们要找的是煜公子,不是周公子。”虞氏急了,再看金铃,满脸失望。
“呃,王源之不是周公子的属下吗?那匹白马确是从王源之手中获得。”我一急扯动了伤口,闭了闭眼。
“王源之是煜公子的贴身护卫,什么周公子也配调动军官做侍卫?”虞氏冷冷地说,“除非是同名,马也相似。”
“不会的,马确是公子的‘射月’,我岂会认错?”金铃着急地说。
“周公子是谁?”虞氏向我跨出一步,眼中冷光乍现。
“周公子?周公子是本镇之主啊,方圆七十里,原本全是荒地,被周公子买下后,三年就建成了我们周家镇。”那孩子的爹一听有人连周公子都不知道,好心地插话,竟然还有人不认识周公子,这事对他们来说实在匪夷所思。
“那玉公子又究竟是谁?”我耳朵里“嗡嗡”直响,心烦意乱,急得大声喊。
“是我。”一个极平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我们一同回头,那紫袍金冠,送我出后门的英俊男子缓缓而来,原来他就是玉公子。
“公子万福。”虞氏行了大礼,金铃眼中霎时光芒璀璨,却立于原地并不动,仅柔声唤了句“公子”,伸出手殷殷地将他望着。
玉公子看了我一眼,皱了皱眉,目光转向金铃,握住她伸来的手。
“如泠姑娘!”马蹄震耳,有人在高声唤我,我满腹心事地将目光投向来人,是王源之,他跨马而来,身后跟着数名铁甲兵,距我们丈许处,即翻身跃下马背,向我奔来。
看到他,我忽然心中一暖,无论他的主人是谁,无论他是不是受命来保护我,他让我觉得很可靠、踏实。
他单手扶住我,瞧见了我脖子上的伤,“谁伤了你?”他勃然大怒。
他的愤怒中有关心,这是全场唯一一个真心关心我的人。我眼中一热,嘴角却扯出了一抹笑,“不碍事的……”
“都杵在这儿干什么?”周明棠公子的声音响起来。他的语调仍是那么轻松,“谁伤了谁?”
他一袭白衣,风度翩翩地自另一街口踱来,身后也是跟了数位牵着马的带刀侍卫,看来他们是分了几路去找我的。